MK,MK体育,MK体育官网,MK体育app,MK体育网址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，站在轰鸣的车床前，身体随着机器的节奏微微晃动。火星子时不时溅到他的帆布手套上，烫出一个个小黑点。

　　他的心事，整个车间的人都知道。二十八了，还没个对象，在他们这个不大不小的厂区里，算得上是头号“老大难”。

　　母亲为这事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，托遍了街坊四邻、亲戚朋友，恨不得在陈凯脑门上贴张“招租”广告。

　　下班铃声像一道赦令，工人们瞬间从机器的奴隶变回了活生生的人，说笑着涌向食堂和澡堂。

　　陈凯骑着他那辆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车，穿过几条挂满晾晒衣物的狭窄巷子，回到了家。

　　母亲正在厨房里忙活，抽油烟机还没普及的年代，整个屋子都弥漫着呛人的油烟味。

　　陈凯扒饭的动作一顿。王阿姨是厂里最热心的媒人，方圆几里地的单身男女，都得从她手里过一遍筛子。

　　“她给你介绍了个姑娘，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，长得可水灵了。”母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兴奋。

　　“你别说话，听我说完。”母亲打断他，“人家姑娘条件好，愿意跟你见一面，那是给了天大的面子。时间就定在后天晚上，在春风饭店，你可得给我拾掇利索点！”

　　春风饭店是城里为数不多的几家“高档”馆子之一，红色的塑料桌布，墙上挂着四季平安的挂历，服务员穿着统一的白衬衫。

　　他穿了自己最好的一件的确良衬衫，头发抹了半瓶头油，梳得锃亮，皮鞋也擦得能照出人影。

　　女孩叫李娟，确实像王阿姨说的那样，皮肤白，眼睛大，只是那双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疏离和审视。

　　对话就这么被一次次地堵死。陈凯感觉自己像个傻子，说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笨拙。

　　他开始介绍自己的工作，讲车床，讲零件，讲技术革新。这是他唯一熟悉的领域，唯一能让他找回一点自信的地方。

　　最后结账的时候，陈凯抢着付了钱。在那个年代，一顿饭花掉他半个月的工资，他有些肉疼，但觉得这是男人该有的风度。

　　“不用了，我朋友在外面等我。”李娟的语气客气，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很明显。

　　李娟走到他跟前，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，那种发自内心的、轻松的笑容，是陈凯在饭桌上从未见过的。

　　王阿姨叹了口气，“她说你人是老实，就是……太闷了，没啥意思。而且……唉，你别往心里去，现在的女孩子眼光高。”

　　他变得更加沉默，车间里的说笑打闹，他不再参与。下了班，就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屋里，用酒精麻痹自己。

　　母亲看着他消沉的样子，急在心里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，只能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，饭桌上的气氛却比以往更加压抑。

　　陈凯觉得自己的人生陷入了一个死胡同，前面是墙，后面是别人的嘲笑，他被困在中间，动弹不得。

　　林文是厂子弟小学的语文老师，就住在他们家对面的那栋楼。她父亲以前是厂里的工程师，和陈凯的父亲是同事。

　　陈凯对她的印象，还停留在那个扎着羊角辫、喜欢跟在他后面叫“凯哥”的小丫头。

　　“陈凯哥，下班啦？”她在楼下碰到他，手里拎着一网兜青菜，笑得眼睛弯弯的。

　　“陈凯哥，我家的水龙头坏了，你能不能帮我看看？”她跑到他家门口，一脸焦急。

　　陈凯二话不说，拿起工具就跟她去了。他三下五除二就把水龙头修好了，她在一旁递水递毛巾，眼神里满是崇拜。

　　有一次，陈凯喝多了，在楼下耍酒疯，又哭又闹，把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全都喊了出来。

　　陈凯的母亲看着这一幕，眼神复杂。她当然看得出林文的心思，可她觉得林文是个老师，有文化，陈凯一个大老粗，配不上人家。

　　她私下里劝陈凯：“小林是个好姑娘，但咱们不能耽误人家，你以后离她远点。”

　　她脸上的笑容少了，好几次在楼道里遇见，她想开口说些什么，陈凯却总能找到理由匆匆避开。

　　“小陈啊，别灰心，天涯何处无芳草嘛！”她这次带来了一个新的“候选人”，“邮局的，工作稳定，就是……家里条件不太好，想找个踏实肯干的。”

　　母亲一听，眼睛又亮了。在她看来，只要能给儿子娶上媳生，条件差一点也无所谓。

　　“是阿姨安排的，还是你自己也想去？”林文的眼神像两把尖刀，似乎要剖开他的胸膛，看看他的真心。

　　回到家，陈凯心里烦躁得像有一团火在烧。他把头埋在被子里，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。

　　第二天一早，他去上班，在自行车棚里，他看到了李娟，那个让他颜面尽失的百货公司售货员。

　　她正和一个男人激烈地争吵，那个男人不是上次那个骑摩托的，而是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。

　　“你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？我为了你，拒绝了多少人！”李娟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
　　“小娟，你再等等我，等我的画卖出去了，我就有钱了，我马上就去你家提亲！”男人抓着她的手，焦急地解释。

　　“等？等到什么时候？我爸妈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，要是再不同意刘主任家的儿子，他们就要把我腿打断！”

　　原来，她不是嫌弃自己，她心里早就有人了。那个骑摩托的，还有这个什么刘主任的儿子，都只是她父母逼迫下的选择。而自己，不过是她用来反抗父母的无数个“炮灰”之一。

　　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，在车间里好几次差点出了事故。脑子里反复演练着见到林文该说什么，是先道歉，还是先解释？

　　她没打伞，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，紧紧地贴在身上，勾勒出单薄的曲线。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
　　林文没有回答，只是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，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。

　　“你不用跟我解释，”她的声音带着雨夜的寒意和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，“我就想问你一句，陈凯。”

　　他支支吾吾，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想解释，想说不是的，你比她们好一千倍一万倍，可那些话就像被锁住了，怎么也出不了口。

　　陈凯的心一下子就乱了，他手足无措地上前，想安慰她，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做起。

　　“我把这个给你，是想让你看清楚一些事情。”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，却多了一丝决绝，“陈凯，我希望你不要后悔。”

　　说完，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那眼神里有失望，有不甘，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悲伤。

　　母亲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上，皱起了眉头，“这丫头，这是干什么？神神秘秘的。儿子，你看看，盒子里到底是什么？”